安东尼奥沉默片刻:“可以。”
盒子“咔哒”一声合上,安东尼奥扬起了风度翩翩的笑容,鹰钩鼻在面中十分尖锐,破坏了他脸上其余因为富态而显得圆润柔和的线条。
“合作愉快。小少爷,希望你的消息准确,如果有机会,但愿我们还能合作。”
南序听出对方话里潜藏的威胁:
如果被发现骗了他们,就可能来追究南序的责任。
无所谓,真要追究那就找到诺伊斯去,也算他们有本事。
钱货两讫。
去时的路和来时的路不太相同。
安东尼奥为南序指引了一条新的通道:“刚才忙着谈生意,担心耽误了你的时间,没来得及多多招呼你小少爷,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享受一下我们的娱乐。”
进场时南序路过了明亮的展厅,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一看就明白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空间辽阔而空旷,穹顶上的壁画绘就了日月星辰、斗转星移。
现在铺陈在南序眼前的场景一片晦暝。
像是泡进了黄澄色的威士忌酒桶中,空气中有一种被扭曲的窒息感。
赌桌上的骰子旋转不停,站在周边衣着光鲜的客人在结局落定前忘记了呼吸。
南序的视线被更加人声鼎沸的地方吸引,他靠近栏杆,中庭空余区域设计成了倒金字塔的形状。
由上至下,空间不断收窄。
向对面抬眼望去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观众,满眼猩红一看就知道加注了的赌徒,发泄情绪、满口脏话的混混,神情讥诮、实际上兴奋得微微战栗的精英,妖娆、风情万种的女士……
往下望则是嵌在楼层底下、聚光灯笼罩的狭小空间。
方寸间的拳台,帆布、绳索锈色斑斑,血迹经年累积造成的。
安东尼奥发现南序并没有被震慑到,表露出任何的畏惧和不忍,完美融入,反而让他的漂亮带上了杀气。
拳拳到肉的闷响声在观众的喝彩唏嘘声中仍然清晰可见。
场上的一位选手满脸横肉,贲张的肌肉像是即将爆炸的气球,拥有绝对的压制效果,恶狠狠地把拳头砸向另一位选手的腹部。
另一位选手应声而倒,发出痛.苦的沉吟,周围爆发巨大的喝彩声和尖叫狂笑声。
虽然选手画上了模糊脸部特征的迷彩,但南序认出来了。
他又巧遇了他再次无比狼狈的同学。
裴屿也同样再次见到了又一次俯视他的南序。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急促起伏,眼前出现了幼时屏幕接受不到频道的雪花点,再三模糊又偶然清晰。
阴暗嘲杂的背景里切割、拼凑出南序的身影。
南家的小少爷松散地倚靠在栏杆边,意外的和黑暗不相违背,幽幽淡淡的感觉,像晦暗中走出来的油画美人。
裴屿一眨不眨。
南序应该也认出了他,可能觉得他的落魄实在值得庆贺,远远地朝他笑了笑。
他记忆里很少见到南序这么笑,慢慢咧起唇角,很漂亮的弧度,上扬得格外明显,甚至笑出了浓郁的笑眼。
太刻薄、太恶劣。
叫人看一眼就丢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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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终于没有加班太久,开心地坐到电脑前,渐渐开始皱眉发现事情不对,好着急这个情节怎么刹不住写不完了!
今天早上一早起来继续一直写写写差点以为今晚十二点前更新不了这章,幸好终于蜗牛爬爬完,一看,嚯,不得了了,竟然有这么多字!
序宝挣够学费就回去上学,大概还有两章那样的节奏过完这个假期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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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注意到一楼边上少年的人,不约而同地因为那粲然一笑而屏息。
安东尼奥同样溢出了欣赏美好事物的微笑,心情愉悦地说:“能博得您一笑是我们的荣幸,看来您也对这样的角逐游戏感兴趣。”
“角逐?”南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是的。”安东尼奥向他解释,“角斗场全天二十四小时有选手在上面较量,保证每一位来参观的来宾都可以观赏到蒙特佩斯最精彩的比拼。”
“人是动物的进化,始终保留着兽类对于黑暗、血腥的嗜好。事实证明,这很成功,为我们带来了不错的利益。”
能让安东尼奥这样的“威尼斯商人”评价收益不错,可见其中天价的收入与利润。
不过地下拳赛哪里都有,光是一个蒙特佩斯就有无数家愿意经营地下黑赛的赌场,为什么这里的赛台可以保持长盛不衰。
南序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安东尼奥先刻意压平嘴角,一番故作姿态以后再扬起一个神秘的笑容:“我们增加一些小小的设置,来提高大家的趣味性。选手按照实力排行榜分了序号,我们会不定期地举行一些以弱胜强的决斗,由低位者向高位者发起挑战。”
他满怀微笑地遥望着有两个人在上面殊死缠斗的圆台,仿佛看见了源源不断产生财富的聚宝盆。
“比如今天这场比赛就是5号与37号间的对决,一旦37号赢了,他将获得本场赌池百分之一的资金作为奖励金。”
南序和他一起望过去。
显而易见,37号只会是他的同学裴屿。
“当然,这套模式很容易被其他家复制过去,最重要的还是仰仗我们的选手。”安东尼奥表露出了不合时宜的谦虚和赞赏。
“我们用高昂的酬金吸引了全联邦的……”他停顿了三秒钟,终于想到一个高度概括的名词,“亡命之徒。”
南序静静注视着摇摇晃晃爬起来、誓要撕咬下对手一片血肉,浑身散发刺骨嗜血气息的裴屿,表示了认同:“确实。”
“在金钱的激励下越级抗争,不知道可以爆发出多少潜能,也不知道命运究竟要眷顾哪一边,这样的赌局可以更满足我们观众的期待。”安东尼奥耸了耸肩。
充满着罪恶和肮脏的生意圣经被安东尼奥慷慨大方地分享给了南序。
小少爷倒是分外平静、波澜不惊,没有被激起什么兴奋的情绪,也没有任何同情或者可怜的意愿,简简单单、不带感情地回了他一句“你们挺会做生意的”就不再有什么发言。
安东尼奥无声地把对南序的评价再次拉高了几分。
“谢谢夸奖。”他彬彬有礼地微微颔首,“比赛才刚刚开始,您想不想尝试下一注。”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人群爆发的欢呼也有那么一瞬间调动起这位小少爷的冲动,对方歪着头稍微思索了片刻竟然点了点头。
“您赌谁?”安东尼奥示意侍者上前等待南序将钱款放在举着的托盘上。
“37号吧。”南序回答。
安东尼奥说:“您也喜欢以卵击石的挑战。”
南序不置可否。
谁让他的同学还要出现在后续的剧情里,肯定不会死呢。
“希望他可以不辜负您的期待。”
在南序离开以前,安东尼奥送出了给予南序的祝福。
不到万不得已,南序不打算再和地下黑市那边有什么接触。
那里就像一片葱茏的热带雨林,混杂着有腥.气的繁盛气息,可以感受到过分磅礴的生机,也可能会被随时出没的危险袭击。
南序开始专心致志当好一个小花匠,每天抽一段时间完成练习、再一小会儿后,全身心地投入花室和后面的花房小天地。
蒙特佩斯人天生热情开朗,马上和南序熟络起来,南序的记忆力和辨认能力也很好,方圆三四条街道,所有的住户要么在集市上见过、要么在送花的时候探望过。
其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户人家住在花园路一幢老房子的一层,住在那儿的是一位年长的女士。
她因为受病痛折磨、常年卧病在床而瘦的有些醒目,常年坐在轮椅上,但仍然干净优雅,满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
是上回梅琳达女士关心的那位老顾客,也是裴屿的奶奶。
南序第一次替花店送花到她的家里时,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裴屿的奶奶和裴屿是完全相反的类型,慈祥含笑,很儒雅的书卷气,感觉在她身边就有家的感觉。
裴奶奶大概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和南序见到第一面以后就把脸上所有的皱纹和笑纹都扬了起来,拉住南序的手上上下下欣赏了很久,不停地夸南序真有灵气,顺便给南序起了个“小蔷薇”绰号,把南序弄得非常不好意思。
本来放下花束三分钟就要离开的事情延长到了半个小时。
裴奶奶在南序临走前恋恋不舍,她有个极厉害的一点,就是看人很准,特别擅长在交谈中把握住别人的性格和喜好。
所以在和南序道别时,她柔和地眨了眨眼,说:“小蔷薇,我家里有很多书,你应该会喜欢,下次来记得来我家书房看一看。”
南序诱捕器成功启动。
果然,南序来送花的第二次就被带进了裴家的书房。
裴家的所有装饰都比较简朴,在主人审美的改造下,简单普通的搭配由于色彩的对比、空间的错位以及团团簇簇的花卉摆放而有了很美的设计感。
南序感觉一走近房间就有种像被明快热烈的气流簇拥了。
裴家的书房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裴奶奶看出南序在窥见书房装修时没有忍住的诧异,忍不住抿嘴笑:“和客厅房间完全不一样对吗?这是我孙子强烈要求的,他说外面那些颜色太吵了,影响他看书,所以就选择了冷色调。”
裴奶奶不怎么认同这样的设计理念,佯装不赞同:“读书本来就很辛苦,怎么可以再在这么冷冰冰的环境里学习呢。”
南序对前面半句话深表赞同。
书房自然不及诺伊斯学学院图书馆那么种类丰富、藏书繁多,但也有很多很值得的书籍,裴奶奶大方地把书房使用权暂时让渡给南序。
“反正我的孙子总是不着家,你随便用。”
南序的视线瞥过书桌前的相框。
相片底色是橘黄色为主的温暖色调,裴屿在里面才七八岁的样子,有婴儿肥,严肃的包子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镜头。
“他去哪儿了?”
南序挺好奇裴屿用的是什么借口躲避开了家人。
“他去鲍勃先生那里学习拳击去了,他在的学校似乎会有坏孩子会欺负人,他说他也怕自己被盯上。”裴奶奶提到这个不免叹了口气,“鲍勃先生人很好但是特别严厉,他经常有伤回来。”
南序了然:找人帮他圆谎了。
而且真假掺杂的谎言最容易让人信服。
学院里有人欺负需要些反击的手段是真的,他在拳击也是真的。
“我想劝他别学了,可他总是很有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