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沈漾立即抬手阻拦纪昱恒的攻击：“你疯了？”</p>
可男人却不管不顾，持续对着沈漾拳脚相向。</p>
几下之后，沈漾也来了脾气，他们疯狂扭打在一起。</p>
十五分钟后，两人脸上都不同程度的染了伤。</p>
纪昱恒喘着粗气，轻斥了声：“滚。”</p>
接着他转身回了别墅，死死将门摔上。</p>
沈漾看着纪昱恒的背影消失后，才龇牙咧嘴的捡起地上被揉皱的邀请函。</p>
他艰难的走到纪家的别墅门口，伸出颤抖的指尖，想要去按门铃。</p>
但他的手足足停了十秒，却又收回来，将那张发皱的邀请函塞进门口的信箱里。</p>
沈漾走了。</p>
纪昱恒坐在沙发上，通过监控看着他走的。</p>
只是盯着屏幕看久了，难免有些头痛。</p>
纪昱恒没再去管那张发皱的纸，而是转身上了楼。</p>
打开卧室的门时，涂筱柠正坐床上等他。</p>
“怎么受伤了？”</p>
涂筱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走到他面前，担忧的拂过他眉角的伤口，“是沈漾吗？”</p>
“嗯。”纪昱恒看见她，刚刚心里的惶恐才放下。</p>
涂筱柠没问为什么，打开了家里常备的药箱。</p>
一边像以往那样给他上药，一边轻声叮嘱：“要爱护自己的身体。”</p>
纪昱恒看了她许久，兀的轻笑了声：“我有时候也不明白我自己，蓝染没回来前，坦诚的说，我好像是怀念她，但她回来之后，那种念念不忘的感觉突然散了。”</p>
涂筱柠定睛看着他，等着后文。</p>
“或许人总是善变，你们站在一起时，我才明白爱和爱原来也有区别，你始终热烈又坚定，而她却沉溺在试探里，我早就该明白我爱你。”</p>
纪昱恒从没对着别人剖悉过自己的心里的想法。</p>
毕竟不适宜伟光正的东西，应该始终藏于人性深处，不为外人所知，才能不受诟病。</p>
涂筱柠微笑着走到窗边，落日的余晖散在她的掌心里。</p>
纪昱恒听见她笑着说：“我知道，我原谅你了，我不介意。”</p>
可下一秒，涂筱柠就跌出了窗外，纪昱恒立即飞身去拉，两人一同从楼上摔落。</p>
第22章 </p>
纪昱恒快速下坠，看着涂筱柠在自己的眼前消散。</p>
他紧张的大喊：“涂筱柠！”</p>
可到处都是空荡的虚无，连回声都没有。</p>
纪昱恒猛的惊醒，才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iPad的再看门口的监控。</p>
大概是沈漾走那会儿，看着晕过去了。</p>
虚幻的梦境让他心悸，纪昱恒摸着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何时笼罩了这片天地。</p>
他起身走向二楼，涂筱柠像梦里一样，乖乖的坐在床边等他。</p>
“怎么受伤了？”</p>
纪昱恒看着她脸上闪过的诧异，心里一紧。</p>
他想起沈漾给的那张邀请函，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大火。</p>
但是是什么大火纪昱恒不记得了，他捂住发痛的头，跌跌撞撞的下楼。</p>
打开门时，那封发皱的邀请函还放在信箱里。</p>
他疯了似的想把那张该死的纸给拽出来，可信箱年久失修，不知什么地方卡主了纸张。</p>
突然“刺啦”一声，邀请函裂开。</p>
纪昱恒紧紧捏着手里的半张纸，屏住呼吸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去取另半张。</p>
拿出来后，他将颤抖的手将两张纸拼凑在一起，一字一句的阅读。</p>
看到那句‘小女涂筱柠因救人去世’后，纪昱恒兀的头疼起来。</p>
他回过头，看见涂筱柠就站在门内，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p>
纪昱恒目光扫过她，将纸放进口袋里：“你受伤了？”</p>
涂筱柠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怜悯：“受伤的人是你。”</p>
“一点小伤。”纪昱恒轻笑一声，上前牵起涂筱柠的手，“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p>
“想你煮给我吃。”涂筱柠反握住男人粗糙的掌心，“你刚刚在外面在看什么？”</p>
“没什么，一封胡说八道的东西而已。”</p>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门，过往的记忆再次被纪昱恒塞进不知名的角落里。</p>
……</p>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p>
涂筱柠葬礼的那天，涂母早早的准备好了一切。</p>
消防队到门口，将涂母和她手里的骨灰盒接上车，朝着陵园驶去。</p>
与此同时，纪家父母也一大早就来到了纪昱恒家门口。</p>
他们思前想后，都决定蓝染的说法可以试试。</p>
就算不行，去参加儿媳的葬礼也是天经地义。</p>
两人以祭拜一个远房亲戚为名，将纪昱恒带到陵园内。</p>
守株待兔似的等着涂母带着骨灰盒来下葬。</p>
纪昱恒脸上的伤还没好，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眉角的伤疤上，兀的有些痛。</p>
他眺望着山头，想起上次在这里遇见涂筱柠。</p>
她那时候叫他陪她来祭拜父亲，可他却说没空。</p>
结果第二天却被她撞见陪蓝染来祭拜一个远方堂兄。</p>
他当时的心眼可真够大的，竟然连两人葬在一个墓园都没注意。</p>
思绪就这样飘着，消防队的救援车近了。</p>
刚驶过来，纪昱恒就看见了上头涂筱柠的遗照。</p>
他额尖上的青筋暴起，手也紧握成拳，他红着眼质问纪父纪母：“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p>
纪父将纪母拉到身后，“我从小时教你这样跟爸妈说话的？”</p>
纪昱恒不语，往日沉稳的一双眼，此刻好似能冒出火来。</p>
纪父气不过，抬起手掌狠狠朝着纪昱恒的脸上扇去——</p>
第23章 </p>
陵园内安静又肃穆，微风拂过时，树梢上的叶子沙沙作响。</p>
扇在纪昱恒脸上的巴掌是极响的，但顷刻间就被沙沙的树叶声和消防车的声音掩盖了过去。</p>
纪昱恒偏过头，眼底满是悲戚。</p>
那些刻意被忽略掉的记忆涌上脑海。</p>
他痛苦的捂住头，难以自抑的后退两步，靠在道路一旁的树上。</p>
心底里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痛苦又翻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p>
涂母抱着骨灰盒下车，目不斜视的从纪昱恒身边走过。</p>
纪昱恒伸出手，一个等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有挤出来。</p>
沈漾路过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都会过去的。”</p>
“过去个屁！”纪昱恒挥开他的手，猛的冲到最前方的涂母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骨灰盒。</p>
众人俱是一惊，脸色各异的看着他。</p>
“不准下葬。”纪昱恒低声轻语，双手紧紧将盒子贴在胸前。</p>
涂母颤颤巍巍的捂住心脏：“那是我女儿！”</p>
纪昱恒置若罔闻的看着骨灰盒，不发一语。</p>
“那是我女儿……”涂母走上前，红着眼伸手从男人的怀里去抢。</p>
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怎么可能抢的过孔武有力的壮年男人。</p>
纪昱恒甚至都不用使劲，涂母也不可能从他的手里拿走涂筱柠的骨灰盒。</p>
可他不能。</p>
纪昱恒抱着盒子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无比沙哑：“不下葬好不好。”</p>
纪父纪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带他来会是这样一个场景。</p>
纪父咬着牙：“你这个逆子，你睁开眼看看，她死了啊！”</p>
纪昱恒低着头，沉默不语。</p>
偌大的一群人和一个人僵持起来。</p>
葬礼无法继续，涂母急的直掉眼泪。</p>
沈漾看不下去了，他对着二队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p>
队员了然，几人眼神交流过后，沈漾悄悄绕到纪昱恒身后将人打晕，消防的队友们将纪昱恒扶起。</p>
涂母见状，赶紧擦掉眼泪，将涂筱柠的骨灰盒从纪昱恒的怀里拿出来，放进之前就备好的墓里。</p>
万事俱备之后，开始下葬。</p>
涂母怔怔的看着女儿的墓被封好，墓碑被立起。</p>
她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p>
如今整个涂家，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p>
沈漾挠了挠头，走到涂母面前：“我们会和纪队一样，以后会代替与涂医生照顾您。”</p>
身后的消防员们纷纷符合：“对！伯母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您！”</p>
涂母苦笑一声应下，众人又站在墓碑前说了几句，才一起离开。</p>
……</p>
纪昱恒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p>
他猛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坐着蓝染。</p>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纪家二老她叫来守着，生怕纪昱恒受**出意外。</p>
这时，纪昱恒掀开被子，就要下床。</p>
蓝染立即出声制止他：“来不及了，涂筱柠已经下葬了。”</p>
纪昱恒动作一顿。</p>
“你这样困住自己，是因为爱她吗？”蓝染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p>
纪昱恒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威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问。”</p>
“我知道，涂筱柠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遇见了你，你把这当成……”</p>
“你懂什么！”</p>
蓝染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昱恒的怒吼身打断。</p>
她深吸气，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那是愧疚那不是爱，我再告诉你一遍，涂筱柠死了，你眼里所谓的涂筱柠，都只是你的幻觉！”</p>
纪昱恒的冷眼回望她：“说够了没有。”</p>
“没有，要是你再一意孤行……”蓝染苦口婆心的劝说。</p>
不料纪昱恒再次打断：“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幻觉，就算是幻觉我也要留住她！”</p>
第24章 </p>
纪家卧室内一片沉寂。</p>
蓝染难以置信的看着纪昱恒：“你说什么？”</p>
“我说就算那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男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重复一遍。</p>
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涂筱柠的声音，看见涂筱柠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p>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p>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p>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p>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p>
纪昱恒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p>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涂筱柠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p>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p>
纪昱恒自私的想。</p>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p>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p>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p>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p>
“无所谓。”</p>
纪昱恒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p>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p>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纪昱恒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p>
纪昱恒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p>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p>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涂筱柠，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p>
这句话狠狠刺在纪昱恒心上，脑子又回想起涂筱柠说的那句离婚。</p>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p>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p>
纪昱恒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涂筱柠笑容灿烂。</p>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p>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涂筱柠心中的想法。</p>
纪昱恒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p>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p>
他走到涂筱柠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p>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纪昱恒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p>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p>
纪昱恒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p>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p>
纪昱恒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