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呓语,抱得她越来越紧,仿佛要融入骨髓。</p>
宋锦书快要窒息。</p>
她徒睁着明澈的眼,泪水蓄满眼眶,无声地滑落,润湿了他胸前的衣襟。</p>
在外厮杀的过往,她从没问过江欲行。</p>
他也未曾提及。</p>
她只知道,江欲行后背有好几处刀疤,有一道深可见骨。</p>
那该多疼......</p>
侯府的载誉,是他用血换来的!</p>
感觉到她消瘦的身躯在怀里颤抖, 男子松开了她,低下头正视着她泪眼婆娑的眸子,心疼地不知所措,“书儿不要哭,不哭......”</p>
他不住地擦拭宋锦书的泪痕,但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p>
他慌了,“都是我混账!我该死!”</p>
江欲行回身举目搜寻,看到了放在桌子角的佩剑,踉跄地扑过去,“我还不如客死异乡,省得惹夫人厌烦!”</p>
“不可!”</p>
宋锦书心惊,赶忙抓住他拔出半截的剑。</p>
两人停住动作,目光相接。</p>
看着,看着,铁铮铮的男儿掌心撑着眉骨,挡住了潮湿的双眼,“夫人舍不得我死,为何就舍得一走了之?”</p>
宋锦书不敢认,这样脆弱的人,会是她那寡淡狠心的相公。</p>
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搀着他的手,“我不走,不走。”</p>
半生的感情岂是说忘就忘的。</p>
就算是疗愈,大约也要一生去缝合伤口吧?</p>
江欲行挪开手,目染晶莹,看她笑起来。</p>
“回府吧。”</p>
宋锦书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p>
一时的意乱情迷,她甘愿放下所有芥蒂,跟他相守一生。</p>
到了马车上的江欲行枕着她的腿,很快就睡去。</p>
明明入梦的是他,梦碎的却是宋锦书。</p>
久违地再次临至邑柏侯府门前,马夫率先跑进去报信,宋锦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托着软泥似的江欲行下了马车。</p>
她半只脚踏进门,老夫人便在下人的簇拥下迎到府门处。</p>
“母亲。”</p>
宋锦书刚喊出口,老夫人一记掌掴落在她侧脸。</p>
面颊火辣辣的疼,宋锦书脑子一片空白。</p>
老夫人声色俱厉,“你好意思腆着脸回来?枉老生当你是个好儿媳,你竟私自和离,与闻家那登徒子厮混在一起!”</p>
“你不过商贾女,祖坟冒青烟,积了八辈子的福气,才有幸嫁给我儿!”</p>
“不知珍惜也就罢了,处处给侯府丢人现眼!”</p>
字字珠玑,数落得宋锦书一无是处。</p>
老夫人瞪了眼小厮,“还不将吾儿送去歇息,还要被这狐狸精祸害到几时?”</p>
江欲行由下人架起来,进了侯府大门。</p>
伺候老夫人的嬷嬷提着一桶参有冰渣子的水,泼在了宋锦书身上。</p>
“你当侯府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走就走?我们家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关门!”</p>
老夫人的呵斥中,寒风穿透了宋锦书的骨头,厚重的府门,在她眼前缓缓合住。</p>
她长睫挂了霜,退下侯府的台阶。</p>
站定了半晌,她拍了拍僵硬的衣料,冰渣子刺啦刺啦作响。</p>
多亏了老夫人打醒她。</p>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她早该料到那封和离书落成,开弓就没有回头箭。</p>
江欲行可在醉酒时对她述衷肠,临终前也可对秦知燕念念不忘。</p>
一颗心住两个人,太拥挤了。</p>
她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