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素见对方稍显愕然的神情,进而攥住他的手掌。
“虽说,我没有兄长,唤您哥哥心觉高兴。但其实在我心中,更愿意唤您别的…..”她欲言又止,让人能浮想联翩。
柔软若春枝般的手指顺着大掌中的薄茧而上,最后停留指间缝隙中,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那你想唤什么?”孟砚任凭自己的手掌被握着,他从容不迫地询问,直接点了出来,没给林凝素隐约暧昧的机会。
他也正思量着,今日这个冒犯亲王的罪名,是否要压在林凝素头上。
“若是我说了,您可不能怪罪我。”林凝素垂下眼眸,故作犹豫害怕之态。
“….不怪罪。”
林凝素视线缓缓移动到二人交握的手上,她心下忐忑,今日来,就是打定主意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她不是没听闻过别家姑娘同情郎相处的样子。按理说,手掌交握着,这人就该明白她的心意。
看来,这孟砚也对她有好感。
一鼓作气。
手指间的力道收紧,林凝素站起身子,半伏在短几前,还未及凑近,一股浓郁的冷松香便包裹而来,像是道无形的屏障,要将一切尘世人欲阻隔开来,不容接近。
她想退却了。
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注视而来,如此之近,亦不躲闪。
林凝素心下一横,触上这人微凉的唇角,片刻即离。
二人目光相对,辨不明情绪。
她想退回到木椅处,可那只交握的手不知何时被人拉在心口处。
“您答应过…不怪罪…..”
话音未落,凉意又侵染而来,不似她主动时的浅尝辄止,而是如疾风骤雨般搅绕在一处。
林凝素瞪大了双眸,下意识逃离。但不光是手,如今就连后颈,都被人死死按着,半分动弹不得。
关于吻,她也是在那些三教九流的话本子里学来的。还以为只同那插绘中相同,口唇相贴也就是了,哪里懂得还可这般….
过了许久,久到林凝素头脑发晕,如同溺如深潭,才被放开。
“……”
她看清了孟砚此时的眼神,不复往日清明,幽深太多。
“….殿下。”林凝素被吓坏了,连那声调侃的“哥哥”都没再唤。
孟砚,这算是应了她吗?
他对她,亦有情意?
林凝素面颊染上一层云红,喜悦却大于羞涩。
“唐突了。”孟砚同时放开两手对少女的束缚,心下懊恼。
掌心的滑腻触感残存着,脂粉香气亦沾连在舌根。他顿时又冒出一股火,有恼火,亦有暗火。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十分明晰,便是成为皇储,替父皇料理孟国江山。孟砚需要一位能助力他在朝堂立足的王妃。
最好,是武将之女。王家,阮家或是别的什么。
林相国纵然权倾朝野,但….娶林家女,远不如武将家女来得利益。
他该将自己从前所规划好的一切排在首位才是。
孟砚抬眼,打量着冲自己憨然而笑的少女,不禁攥紧手掌。
况且,林相国不止一次提及,林家女不入皇室之门。几十年前,父皇便有意将公主嫁给相国,结两姓之好,但当时相国便拒绝一次。
前些日子,父皇让他亲自向林凝素拜谢,也意在结亲。但,林相国又拒绝。
“若说唐突,也是我唐突了你。”林凝素注意到这人微红的耳垂,不由笑道。
孟砚抬眼,见少女眼含水光,盈盈看向自己。丝毫不知,他们二人间,本就绝无可能。
他掐着自己掌心,随后站起身,冷淡地道别:“林大姑娘,若无事,本王便先回府,尚有庶务要办。”
“…..就要离开了吗?”林凝素一瞬惊愕,怎生如此着急。
孟砚顿住脚步,见自己被扯住的袖口,想拂去,但又觉好无立场。
终究是他控制不住。
他想,他需要回去冷静一下。
“林大姑娘,放手吧。”
林凝素是个粗条神经的,丝毫没察觉到此人的疏离,亦回了林府。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还没等林凝素去仔细琢磨孟砚的心意,便被接二连三的采选流程给绊住了脚。
若仅仅是走个过场也罢,要命的是许多宫里来的女官教授礼仪,分明那王妃只选一人,却要将十几位姑娘都教一遍。
林凝素自是逃不过,只得日日被女官训着。
有时连母亲都瞧不过眼,来相劝几句,差点就说出林凝素不入宫门的话来,幸好被她制止住了。
这般一来二去好几日,林凝素就没了空闲功夫给孟砚写信,亦不曾约人上街去。
二人断了几日的联系。
好不容易熬过这些礼仪教导,林凝素得了喘息之机,才发觉,孟砚似乎从没给自己寄过信。
从前,似乎都是自己主动的。
上次不都敞开了心扉,这人怎么还这般害羞?
林凝素低笑,随即写了封信过去,让交给孟砚的近侍。
可这次,信确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回音。
到此,她才咂摸出一些不对劲来。
两日后,她又去平陵王府外求见了一番,却被近侍回应说殿下公务繁忙,不得接见。
许是….真的公务繁忙吧。
毕竟近些日子朝中议储的风声越来越大,尽管他是皇帝最在意的皇子,也少不得要从中周旋。
在家中学习礼仪憋闷几日,所以待这些姑姑们离开,沈敬安便来寻她出去玩。
林凝素自是愿意,她年纪小心思少,再大的事也能抛到九霄云外。二人先是去了马市,一人牵着一匹精挑细选的好马,而后去了西郊撒了半天的欢。
午间,二人一同去滇味楼食了些新鲜的菌子,果腹之后,才在长街上闲逛。
“阿素,非要去参加采选吗?”沈敬安还是问了出来,“我记得,相国大人是不喜自家女入皇室门的,何苦折腾呢。”
“瞧你这几日,似乎都瘦了许多….”
提起采选,林凝素有些隐忧:“母亲说,上都城的官宦家女,都得参与,总不能下了皇家的面子。”
“左右…只是跑一趟罢了。”她心中却是真想嫁与孟砚的,但她不能宣之于口。
沈敬安见林凝素似乎也不大情愿,心下高兴。
“阿素,那边有画糖人的,我去给你买个回来!”
少年腿脚快,不消片刻,便将两三个样式可爱的糖人递到她手中。
“我要那个,兔子的。”
“兔子?近来阿素似乎格外喜欢兔子,上次在南园捉的白兔如何了?”
“都好好地养在家中呢,瑞麟和凝雨都欢喜的不行。”
林凝素手中拿着两三个不轻的圆木棒,一时手难稳,那个兔子模样的糖人大头朝下,从她手中滑落下去。
“当心!”沈敬安上前一步,越过林凝素的肩颈,及时接住糖人。
远处的车马中,有人将此一幕尽收眼底。
孟砚偶经此处,便听见少女娇憨的笑声。当他掀开车帘,便见到那位沈世子顷身上前,似是与林凝素交颈环抱。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女面上露出的笑容,心中生出的恼火竟不亚于自己当初的失控。
不是才给他寄了几日的信,还要求见吗?还当她是多么的日思夜想。
“敬安,陪我去一趟胭脂铺子吧。”
“好,这就去。”
林凝素才没离开几步,便瞧见不远处松形鹤立的长影。
她心头一滞,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孟砚。
“那是…平陵王殿下?”沈敬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嗯,既是撞见了,便上前去拜见吧。”
二人来到这人面前,因是在大庭广众,便只是福身作揖,并未行大礼。
“殿下!”林凝素压抑不住自己面上的笑容。
“前些日子公务繁忙,未曾得空。今日既遇见,林姑娘便同本王一道吧。”孟砚看着对面并排而立的少年少女,只觉得碍眼。
林凝素不疑有它,只让沈敬安先行回去,改日再去胭脂铺子。
她跟在这人身后,上了宽阔的车马。
车内并无过多的缀饰,燃着馨香的一方小炉摆在一侧,带出缕缕轻烟。
林凝素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静看着孟砚的一举一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车内气氛不似从前几次。
“你同沈家世子,很亲近?”
作者有话说:
砚啊,别挣扎了,长出恋爱脑是你的宿命
105
落尘泥
五
“敬安自小同我在林家书院一起进学,
关系自是与旁人不同。”林凝素全然没思虑到别的,只是照实说。
孟砚睨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见她一副笑颜,
毫不忌讳的模样,似乎…从没察觉到过那沈世子的心意。
他当即便有些羞恼,
堂堂君子,如今竟在冲动之下,做出这种捻酸之举。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出来?”林凝素对这一切恍然不觉,
她唇角高高扬起,
眼中的恋慕之意遮不住。
还好,林凝素看不出。孟砚轻轻拭去香炉边的暗尘,心绪却拐了几个大弯子。
前几次的相与,
见她大胆非常,
还以为是个久经情爱事的。没料到,
还真是半点也不懂。
之前对他所做,也是有样学样。
孟砚心下的那股怒火逐渐平息下来,
尽管他不愿承认。
“处理过公务,
便得了空。”
“许多天没见着您了。”思及此,林凝素也觉可惜,
“很想见你。”
少女身躯前倾,
二人间距离骤近。她面上的脂粉香气扑过来,
芬芳四溢。
孟砚见此景,
握紧了指掌。
上次一别,林凝素几次三番入梦,
扰人心绪。
没等林凝素继续接近,
孟砚便锢住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脊,
带上前来。双唇相贴,
几番纠缠,无数次梦中的所思所想,终于再次汇入现实。
几息功夫过后,林凝素早已思维昏昏,半缩在孟砚怀中歇着。她最是胆大,竟还想着攀着此人脖颈,再次吻去。那小手也不安分,在人的绣衣前胡乱地抓挠着,丝毫不知害怕。
分明车马已行至偏僻远市之地,随行又都是平陵王府的人马。若孟砚当真是虎狼之徒,无异于羊羔迈入人口。
孟砚捏着身前之人的细腕子,静听着外头动静。他的近侍,已经带着随行侍从离开,车马亦停下。
这些人,倒是懂事。
他单手束住少女的两腕,右指轻轻抬起林凝素的颊侧,肆意地打量着林凝素目含水光的眼神。
懵懵懂懂,却无端撩人。这就是这林大姑娘的本事了。
孟砚心中恶意丛生,也忽然开始好奇。他想知道,这双桃眼中,除却狡黠机捷和懵懂热烈外,还能装下什么。
是否会因不堪承热欲而害怕讨饶,是否会因难抵的极乐而痴缠迷离。
玉色指节顺着面颊向下,来到细腻颈肤,最后抚上后脊那松垮的细带。
林凝素脊背细痒,不大舒适,便自顾自起身,重新坐回孟砚身侧。
漫出的旖旎单方面戛然而止。
孟砚别开目光,调理内息。暗自责怪自己,险些便成了衣冠猛禽,酿成大祸。
“前些日子,有宫中的女官来教规矩,便也好些天没给殿下写信。但是之前的信,您也没有答复….”
回想起那憋闷的几天,林凝素便不大高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砚抬眼看向那个神色恹恹的少女,这才思量起宫里那位,最近是在各家采选,要为他纳王妃。林家自然不能免于参与。
林凝素…会是在暗示他,最终选她?
可这个憨然模样,不像。
他心下沉坠,方才有多少的热火,现在就有多少冷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