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服务员快要被训哭了,点单的客人打了个圆场,「老板你也别怪她了。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嘛,明明就在眼前的东西却没看见。我再点一杯就好了。」
确实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用科学的角度来讲,视觉信息从眼睛传到大脑进行处理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个时间在我们看来可以忽略不计,但大脑却需要动用数以亿计的神经细胞来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处理延迟和非注意盲视等情况,这就可能会导致我们对眼前的事物「视而不见」。
想到这,我突然犹如被电击一般浑身一颤。
「对眼前的事物视而不见」?
我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随即我感到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控制,脑袋缓慢而又僵硬地再次转向窗外。
咖啡厅外的桌椅、遮阳伞、绿植,远处的渔船,再远处的海平面和天空一起闯进我的视网膜。
难道我对那些
AI
模型无法识别的东西「视而不见」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的瞬间,我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气迅速钻进毛孔,顺着毛细血管爬满全身。
「这是我们的失误,这杯给你免单了。」老板一把推开服务员,「你去库房再那些上等的咖啡豆来。」
等人走了,老板才继续说道:「她啊,平常挺精明一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昨天发什么了什么事吗?」
「也没不算什么大事。」老板一边做饮料一边回答,「听说是昨天有个来过店里的客人出海死了,警察找她去问过话。她好像是最后一个见到那个客人的,警察想问问她当时那个客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哦哦,那可能是小姑娘第一次被警察盘问,吓到了吧。」
再之后,两人便换了话题。
4
等服务员从库房回来后,我借口要点单把她叫了过来。
简单聊了几句后,我得知她叫张婷婷,是本地人,高考后成绩不理想,但又不愿意跟随父母捕鱼,于是开始在这家咖啡厅打工,截止目前已经在这工作了两年。
当我问起何致的事情时,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突然急转直下。
张婷婷猛地站了起来,说要去忙工作。
但此时的店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客人。
她神色慌张,又言辞闪烁,这番举动反而让我更加确信她知道些什么。
在我把价格提到两千时,她总算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认识何致,但昨天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我哥。」张婷婷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中还是有掩藏不住的颤抖,「不是说他们长得像,而是他们都说了同一句话,然后就都死了。」
据张婷婷所说,她哥张闻的成绩很好,在厦门大学读研究生,研究海洋生物科学。但是三年前,张闻突然毫无预兆地回家,回来后一言不发,只是接连一周每天都去海边,每次从海边回家后都神情呆滞。
那时候张婷婷在读高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问张闻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段时间她的父母出海了,她面对那样不正常的哥哥自然很担心,但张闻对她的关心置若罔闻。
直到第八天,张闻两颊凹陷、双目凸出、形容枯槁,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他直勾勾盯着放学回家的张婷婷,自言自语了一句:「真羡慕你们,能这样无知」。
第二天傍晚,张闻的尸体被海水冲上岸,全身布满被礁石划破又被海水泡得发白的伤口。
这一事件对张婷婷的打击很大,从那之后她似乎本能地抗拒学习,直接导致原本成绩很好的她高考只考了三百多分。
而何致昨天的状态与当时的张闻一模一样。
「羡慕别人的无知?」我默默念叨着这句话,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
确实有一大部分人会觉得无知的人活得比较幸福。
这个「无知」没有任何褒贬成分,单纯指一种状态。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很多人小时候会毫无顾忌地把玩各种昆虫,因为那时候对世界的认知还没有成熟,但随着年龄的增加,人会因为知道「把玩昆虫」这个行为可能带来的危害性而产生厌恶、惧怕等情绪。
一个准备迎接死亡的人,在临死之前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因为什么?
我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哥当时具体去了海边哪里吗?」
张婷婷点点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原来就在距离咖啡厅不远的沙滩。
6769696967696969676969696967676767696967696767696769696767696767676769696967696767696969676969696769696969676767676969676967676967696967676967676769676969696969676969676969696967676969676767696769696769676767676969696767696767696967676767696769696967696967676969696967676967696967696969676769696769696769676969676967696767696967676969696769696769696769676769696767676967676969676769676767696969676969676969676769696767696969676769676769696769696969676969676969676967696769676969696769696969676767676969676967676967696967676967676767696969676967676769696769676967676969676767696767696967696769676769696967676967676969676969696767696967676969676769696767676967676969676769676767696967676767676769696767696967676969676769696769676767676767676969676767696967696967696767676769696767676769676969696769676767696969676769676769696769696969676969676969696967696967696967696767696969676969676969676769696767696967696767696769696769696967676969676767676967696967696967676769676767696967676969696767696767696967696969696769696769696769676967696769696967696969696767676769696769676769676969676769676767676969696769676769696967696969676969696967676767696967696767696769696767696767676967696969696967696967676967696769696769696967676769696769696967696967676969696769696769676967676969696967676767696969676967676767696969676767676969696769696967696967676767696769696969676967676969676969676967676969676769676767696967676967「那是我哥以前经常带我去玩的沙滩。他从小就对海洋生物特别感兴趣,他说地球的生命诞生于海洋,而占据整个地球表面积
71%
的海洋那深邃的海底,一定还有更多尚未被发现的生物,所以他才会努力往厦门大学考。」
但张闻的努力却让他走向死亡。
从张闻与何致死前的状态和说出同一句话来看,他们两人死亡的原因恐怕是一样的。
那就是因为他们不「无知」,因为他们认知到了不能被认知的东西,那种东西令他们丧失了理智、让他们战栗恐惧,于是只能通过死亡来寻求解脱。
我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指向窗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张婷婷不明所以,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几秒过后,她迷茫地回答道:「什么也没看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