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海水、天空……这些你都没看见吗?」
「哦,你说这些啊。我以为你是在问其他的东西呢。」张婷婷不知何故松了一口气,「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在那里呢。」
我看着布满问号的屏幕,不由得轻声回答:「也许真的有呢?」
人脑会主观地对眼睛所看到的信息进行处理,比如「杯弓蛇影」;但电脑不会,弓就是弓,蛇就是蛇。
可是我之前做实验的时候,也把照片喂给了其他公司研发的
AI,却并没有出现无法识别的东西。
区区一件可能是电脑程序出现故障的事情竟然牵扯出两条人命,理智在警告我应该停止调查,可对何致的自责以及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又驱使着我向沙滩走去。
5
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
从咖啡厅到沙滩短短一两千米的距离,原本犹如被灰布蒙住的天空已经被无数阳光划破,露出隐藏在乌云之后的湛蓝天空,海水也因此变成漂亮的颜色。
渔村的沙滩上并没有多少游客,此时只有一组正在拍婚纱照的团队和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画画。
可我的眼睛无暇去欣赏这幅美丽的景象,它们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不受我的控制一样,一直牢牢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朝着海洋中的更深处走去。
我感受到海浪拍打着我的脚,我的小腿,我的大腿……
直到被几股力量往后拉扯时,我才猛然回神,紧接着就是理智回笼后产生的后怕,这让我一个成年男人也双腿发软。
拉住我的是那几个学生中的两个女生。她们异常费劲地把我拖回岸边,另外几人迅速围了上来。
她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我,试图让我打消自杀的念头。
我仍旧处于极端的恐惧之中。因为我很清楚,我绝对没有自杀的想法,但我的行为让我的言语显得如此缺乏信服力,所以我无法回应她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总算冷静下来。
我对救命恩人一一道谢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片沙滩。但救我的两个女生衣服也都被打湿,我便提出开车送她们回家。
她们没有拒绝。
于是我让她们在原地等我开车过来。我的电脑和相机还寄存在咖啡厅。
原本我已经订了咖啡厅里的民宿,但现在面对死亡带来的恐惧,无论怀有多大的自责和好奇,我都决定将这件事定性为【AI
模型参数出错】,不再做深入的调查。
我让张婷婷做了几杯热饮,打算送去给沙滩上那几名乐于助人的学生以示感谢。
待我再次返回沙滩分发完饮料后,那两名救我的学生正好画完一幅画,她们撕下贴在画纸四边的白色胶布,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焦躁不安地在一旁等着。耳边响起的海浪声似乎变成了一阵阵令人不适的白噪声,让我的意识逐渐涣散。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开始向身旁的人搭话,「请问为什么要在画纸上贴胶布?」
「因为这样既可以把画纸牢牢固定在画板上,又可以保护边缘不被颜料弄脏。」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你看,画完之后把胶带撕下来,画纸边缘就是干干净净的,就像画框一样。」
我还能想起这幅作品上两秒贴着胶布时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作画时不太注意,白色胶布上确实沾染上了杂乱的颜料。
「哦,我懂了,就像是
ps
里的蒙版一样。」
「确实差不多的作用。」
「你们经常来这里画画吗?」
「这里吗?不怎么常来诶。」
还没聊几句,我见她们已经收拾好东西,便连忙催促她们上车,然后超速离开了渔村。
把她们送到家后,她们都把今天画的画送给了我,还嘱咐我千万不要再做傻事。
我答应了她们,当即就买了回程的机票,同时联系了租车公司去机场取车。
直到坐在候机厅的按摩椅上,删除了相机里今天拍摄的照片之后,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拿出那两幅画。一副画的是海岸旁的渔村;一副画的是停靠在港口的渔船。但在两幅画中海水和天空都占据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画面。
我不懂艺术,无法评论画作的优劣。只能说她们画得很写实。画中的色彩虽然很丰富,但却呈现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日常状态。
只是被胶布贴过的地方异常白净,和画中的事物仿佛不是处于同一个平面似的。
须臾之间,「不是处于同一个平面」的想法犹如一记重锤击向我的大脑,使得我的大脑产生了剧烈的头痛。
如果……如果
AI
没有出错,如果真的有无法识别的东西存在,那有没有可能我们的眼睛看不到那些东西是因为我们不在一个平面上?
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到了那片海上,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将自己拉回来。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会——越是不让自己思考某样事物,就越会去思考某样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