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裴卿臣时，胎大难产，差点丢了性命。</p>

    好不容易生下来，孩子还没抱进母亲怀里，钦天监就传来所谓天讯，说此子不能久居凤巢，否则母子双双性命难保不说，还会影响国运。</p>

    一众钦天监官员算来算去，最后算得养他最好的方位在东南。</p>

    那个方位住着的，就是当时的宠妃令妃。</p>

    当晚，裴卿臣就被抱了过去。</p>

    那之后几年，亲生母子除了年节宫宴，总共也没见过几面。</p>

    反观令妃，有皇子在手，又夺了皇帝不少心思去。</p>

    直到裴卿臣两岁时，帝后又生了二子裴言星，情况才稍微好转。</p>

    一年前令妃犯了大逆，东窗事发，才发现当年所谓天讯也是她夺子的手段，最后被打入冷宫，自尽而死。</p>

    裴卿臣也被接回皇后身边。</p>

    可皇后对他已失去了做母亲的本心。</p>

    “毕竟二殿下才是皇后娘娘亲自抚养大的，虽则只短短几年，可孩子跟娘亲不亲，不就是开始这几年最重要么。”</p>

    挽月说起这些时语带叹息</p>

    “太后也不要与皇后置气，她看到大殿下，总会想起令妃当年行径，还差点因此和陛下离心，难免心结难解……只是可怜了大殿下。”</p>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看夜色已深，书房的灯火还亮着。</p>

    一转眼，裴卿臣已在慈安宫住了大半年。</p>

    我算了算，“快到他生辰了是不是？”</p>

    挽月点头：“五日后，可奴婢看陛下和皇后那边……好像没什么准备。”</p>

    我摆手，“去，把他叫过来，我问问他想怎么过，顺便叫厨下煮碗汤圆，他爱吃。”</p>

    孩子勤勉，每日从上书房学完后，回来还要继续在书房温书到半夜才休息。</p>

    挽月应一声便去了，没过半晌又急急跑回来。</p>

    “殿下不在书房……奴婢问了宫人，说他半个时辰前从书房出去，往……”</p>

    她顿了顿，犹豫道：“往冷宫方向去了。”</p>

    这死孩子，大半夜去冷宫干什么。</p>

    我跟挽月对了一路，也没对出个所以然来。</p>

    只猜到大概跟令妃有关。</p>

    最后果然在令妃住过的破落院角找到他。</p>

    我过去之前，挽月拉我，“太后别生气！别冲动！可不能打孩子！”</p>

    我一把打开她手。</p>

    神经，我打他干什么？</p>

    他抱着膝盖窝在墙角，看到我，喊一声：“皇祖母。”</p>

    我让挽月带人退开，蹲到他面前，“阿臣在这做什么？”</p>

    他微微仰头：“……看月亮。”</p>

    我顺着他目光一起去看，一弯上弦月悬于夜空。</p>

    “月亮怎么了？”</p>

    他沉默半晌：“令妃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月亮。”</p>

    我忽而恍然。</p>

    “阿臣，你记得今天是她的忌日？”</p>

    他点头，又摇头：“我记得是一年前，这样的月亮。”</p>

    “皇祖母，对不起，孙儿知道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p>

    他收回远眺弯月的目光，埋头在膝盖，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她。”</p>

    “所有人都说她处心积虑把我从母后身边抢走，还差点害死母后，从小她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要我努力做皇帝。”</p>

    “我该恨她的，是不是？可我总是做梦，梦见她以前哄我睡觉，给我做我爱吃的饭菜，我病了，她也像您一样，抱着我睡。”</p>

    “她是坏人，我不该想她。父皇和母后是好人……”</p>

    不到六岁的孩子，抬起头来时，满面泪痕。</p>

    这是我接他来慈安宫以后，第一次见他哭。</p>

    他哽咽：“可他们都不喜欢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