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卫朔 本章:第17章

    陈世昌方才被人叫走,这会儿刚回来就听见门砰地一声,面前的门已被人踹开,定睛看去,卫朔正抱着那东宫内人要走,赶忙冲上前去拦:“殿下何时进去的?此案陛下有交代……”

    卫朔脚步顿也不顿:“滚!”

    陈世昌上回被他一脚踹在心口,仍有隐痛,再加上昨夜见武德帝真动了气,生怕牵连到自己,硬着头皮又追上去:“殿下难道不顾东宫名声与太子德行了吗?”

    陈世昌想起仗责四十的令,的确是自己下的。咽了咽口水,又看向他怀中昏迷着的檐雨,悻悻然地转身让出一条道。

    “明日早晨,殿下务必将人送回来,否则臣这里,也不好交代的。”

    -

    天色渐渐暗了,谢昀在书案前将画卷缓缓展开,画中女子正与他对望。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轻声吟诵了两句,伸手又抚了抚她的脸庞,“蓁蓁,是你罢?”

    无人回应,窗外月色渐盈。

    0044

    雁字回时「十」

    一夜高热,直到更漏将阑之时,檐雨的眼神才渐渐清炯,可是臀上还高肿着,她仍旧只能伏于床榻之上,这个角度看过去,自己现下所处之地明显不是陈世昌审讯她的那个房间。

    喉咙口有灼烧感传来,她皱着眉清了清嗓,却发现连吞咽口水时,身后都扯着痛,目光一晃,视线内出现了一方蕈紫色衣衫。

    “醒了?”

    卫朔蹲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檐雨想到昨日之事,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硬生生想爬起身来,只疼出了一身冷汗,身子并未能移动分毫。

    “要你指认谢昀,就这般难么?”想到那行刑之人说,打到昏迷这内人也不曾呼痛求饶一句,卫朔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更慌,一把掐住了她两颊捏住,拿话讥讽道,“倒是忠勇,宁死不屈。”

    昨夜给她敷上药后,卫朔几乎是一夜未睡,此刻双眸里泛起血丝,脸色冷到了极点,他盯着檐雨的眼睛,不容她逃避:“你可知,遮掩了谢昀,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你说说看,是想让我们俩谁替他死?”

    “我不会连累殿下的。”檐雨依旧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那东西,是我的。”

    卫朔的脸色铁青,心中盛怒,想起她那日突然提出要来行宫,以及诸多怪异行径:“你早就知道他要设陷于本宫,与他早为同谋?”

    “没有……我没有……”她强忍着痛昂起头,竟伸手揪住了他衣衫一角死死握住,“……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檐雨虽为女子,亦守此道……殿下,不信我?”

    听她最后一句,隐约透着在意,卫朔的心到底还是软了,手一松,可面上依旧怒气未消:“那你说实话,为何要窃取那只盒子里的东西?”

    檐雨的手从他衣摆上滑落,踉踉跄跄着起身,强忍着痛伏跪在地上:“若我,求殿下……殿下可以不问吗?”

    卫朔一阵恍惚,竟想起在温泉池中,她半阖着眼对他说,不要选沈菱舟时候的楚楚模样,心中好一阵怅然。

    清醒过来时,眸色恢复了森冷:“你先前已经求过一件事了,如今再求其他,做不得数了。”

    卫朔勉强撑着一旁桌沿,才支住了身子。待到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挥手就将满桌物件扫到了地上,笔墨纸砚碎了一地。

    适时,王公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殿下……陈大人,过来接人了。”

    满地的狼藉,卫朔的脑子阵阵发胀刺痛。

    敲门声又一次传来,比刚才急促,这回是陈世昌的声音:“殿下,臣今日便要将人带回京中大理寺狱,您……您还是速速将人交给臣吧,陛下那边也要有个交代的。”

    他大步走过去,倏然间将门拉开。

    陈世昌刚要行个拜礼,猝不及防地迎上了太子殿下那双眸子,随即两眼一黑,无间地狱的煞神来了也不过如此。

    卫朔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森然,话虽是对着王公公说,却让陈世昌也听得清楚。

    “即刻,拟封信给谢太傅,就说东宫内人陆氏手中有顾政熹的手稿。此事涉及东宫,让他代本宫上个折子,奏请陛下下诏,由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三法司会审此案!构陷当朝太子,本宫也要人给我一个说法!”

    檐雨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仍是跪在地上,忍着疼朝他爬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角:“殿下、殿下不要……此事是我惹出来的,要打要杀都由我一人承担。”

    卫朔抽了衣衫,俯身看她冷笑着:“他挑出来的事端,不该让他也卷进来试试么?本宫是帮你,且看看这一腔真心,是不是交付错了人。”

    而后再不理会她如何哭求,看着陈世昌说道:“陈大人听清楚了吧,她是三司会审的重要证人,若有个闪失,陈大人就摘了自己脑袋去与天下人交代吧!人带走!记住,别少一根头发!”

    -

    好端端的围猎竟出了这样的事,圣心不悦,其余人也都没了兴致。豫王被萧贵妃叫去御前伺候着,只有几个年岁小些的皇子外出练练骑射,三日的行程便这样过去了。

    自那日陈世昌将人带走之后,太子殿下的头风就犯了,太医开来的药他一概不用,全给倒了,王公公心中着急,看着殿里能摔能砸的东西都扔的差不多了,也只能干着急。

    傍晚时分,沈菱舟来了,她笑语嫣嫣地将手里的东西交到王公公手中:“听闻殿下有头痛顽疾,这是我赶制的艾草包,加热之后置于枕上,或许可缓解。”

    王公公早已像热锅上的蚂蚁,接了东西也高兴不起来:“沈小姐用心了,先前也用过这法子,只是殿下痛症久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檐雨姑娘又出了那样的事儿……哎,老奴着实担心。”

    提到了檐雨,沈菱舟美目流转,顺势问道,“这位内人竟有如此本事么?瞧着年岁倒不大,入宫多久了?我听说,太子殿下甚是宠爱她,是真是假?”

    王公公侍奉卫朔久了,知道他的规矩,嘴巴自然是紧的,便端了端姿态:“沈小姐有心了,待殿下好一些,老奴会告诉他你赠来此物的。檐雨姑娘的事与你不相干,还是切莫打听的好。”

    没想到这老太监口风这么紧,沈菱舟面上也不笑了,她脾气一惯不好,因碍着卫朔的面子,才对他客气些,此时冷下脸来,一副立威的架势摆出来,口中振振有词:“不过一贱婢尔,作出大逆不道之事牵连了太子,还妄想有活路么?”

    卫朔方才就听见了门外喧嚣,头风发作之时,他最是厌恶有人说话,偏偏外头喋喋不休。

    黑着一张脸走到门口,恰好听见了沈菱舟最后一句。眉目冷肃地一眼扫过去:“哪来的贱婢在此聒噪。”又看向王公公,“你如何当差的,连个门也看不住了么?”

    沈菱舟平白挨了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个罪臣之女,殿下竟袒护至此?”

    头疼了整整两日,卫朔脑中昏昏沉沉,可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谁是罪臣之女?”

    沈菱舟原本是打算等确认了檐雨的身份,再去向卫朔邀功的,没想到愤怒之下竟脱口而出「罪臣之女」,一时之间骑虎难下,额头涔涔冒着汗。

    “本宫在问话,听不见么!”卫朔走近了两步,到她面前。

    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下,沈菱舟不敢再乱说话,扑通一声跪下:“方才那话是妾胡乱说的,殿下恕罪。”

    “原是胡乱说的啊。”卫朔竟露出个笑来,“那就无妨了。”

    沈菱舟还来不及高兴,却又听见他沉声道:“那也去刑部大牢里胡乱说说看!”

    平日在家中,父亲不止一回说起如今东宫是何等性情狂悖,入京之后在世家贵女们的宴席间,也她们提过尚未婚配的几位郎君,只是说起太子之时,众贵女无一不是面露惧色,不敢肖想。

    然而其余种种到底是道听途说,今日亲眼得见,才知是何等恐怖,沈菱舟只恨自己无知,旁人避之不及的东西竟也敢贪恋,今日碰上这般煞神,才懊悔不已。大惊失色地连连磕头:“妾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妾只是年少时见过顾政熹女儿几回,隐隐觉得……觉得陆内人与她轮廓有几分相似,昨夜又出了那样的事,这才、这才胡乱说的!”

    霎时间,卫朔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双手死死地握住了门边。

    “给谢昀的信是何日发出去的!”

    话音刚落,杨公公笑着进了殿内,一见跪在地上磕头的沈菱舟,这才收敛了笑容:“这是?”

    沈菱舟赶忙趁机起身:“妾不该来叨扰殿下,这就回去了!”

    殿内恢复了宁静,杨公公重新扬起笑:“陛下记挂着军国要务,午饭后已带着娘娘启程回京了,他知太子头痛旧疾犯了,让殿下这几日在行宫好好休养,等到那庄官司了结再听诏回宫去。”

    这已是禁足太子之意!

    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般凉,卫朔强忍着疼要往外去:“备马,我要回京。”

    王公公面色惊惧,拦在他身前:“万万不可啊殿下!若无诏书擅自离开行宫,是忤逆陛下旨意!”

    卫朔幡然醒悟之时,只觉得心中如火烧火燎一般,又急又痛。却也清楚明白,毕竟还有君父在朝,他如今乱了方寸,反倒是害人害己。

    咬着牙面脸戾色,在院中踱步,既然留在行宫,便也不能坐以待毙,片刻之后,他对王公公吩咐道:“明日让李玄来一趟。”

    王公公心头一惊,领了命退下了。

    血盟卫本就是陛下的心头刺,等到太子及冠,这支骁勇善战的铁军便要编入东宫卫,只为太子一人调用,殿下为何还要在这时候火上浇油?

    0045

    月盈则亏「一」

    “回首时,恰逢雨落檐上,清脆悦耳,为父觉得檐雨二字甚妙,蓁蓁,今日起你就有字了。”

    “女儿有字,往后就是顾檐雨了。”

    ……

    面对着大理寺狱中那面湿冷的砖墙,檐雨的记忆又回到了父亲带她入宫的前一天,蒙蒙细雨,父女二人站在屋外的檐廊下。

    她已及笄却还未曾办宴席,想来父亲没有这个闲暇心思,叛军已攻破台城杀,京中到处人心惶惶,有办法跑的早就逃了。

    顾政熹双手扶着女儿肩膀:“你还未出生的时候,为父就想着,我们顾家的孩子,男子当为横梁,撑起一方天地,女子当为重檐,可以遮风挡雨。”

    檐雨点点头:“女儿记住阿爹的教诲了。”

    檐雨摇摇头:“不怕。女儿姓顾,父亲是当朝清流之首顾政熹。”

    那砖墙透着冷气,丝丝渗入肌肤。

    只有她这个假公主真的死了,真的公主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忽然间,门吱呀一声响,火光将牢房中照得透亮,檐雨回过神来时,谢昀已走了进来,立于她身前,将头上帽兜轻轻一揭,灯火映照下,身形清癯。

    那盏灯,还是她当时赠他的。

    “……姑娘为何要去开那只盒子?”谢昀顿在那处,艰难了许久才将这话问出,“陈大人递交的供词我已看过,那些话……就不必再说来搪塞敷衍谢某。”

    “所有要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檐雨不去看他,说完之后低着头,“此事不以谢太傅信或不信论罪。”

    “谢太傅交给太子殿下的是画卷。”檐雨淡淡地打断他的问话,“后来里面搜出来的东西,是我的,与别人没有关系。”

    谢昀的拳头握了握,心中那股不敢确定,又隐隐期盼着的情绪涌动出来,“为什么要替我认下来?”

    檐雨默了默,“不是替你。我在东宫侍奉太子殿下五年,深知他秉性。他不喜欢顾政熹,嫌他迂腐驽钝,又怎会藏着他的东西。”

    “谢太傅不是唯恩师马首是瞻?!既然你老师都这样说了,那你难道不应该遵从师命认太子殿下为正统吗?毕竟……”檐雨的嗓音忽而哽咽,“毕竟他宁可身死,也要守住正道。”

    谢昀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最后只能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他从袖子里取薄薄一张纸,交到了檐雨手中:“门口的马车是送你离京的,带着陛下的手谕回行宫去吧,交给太子殿下。”

    -

    泰安殿中,卫毅正持着棋谱,冥思苦想的模样,“朕这个年纪才碰棋子,是不是晚了些?”

    谢昀微微一笑:“学海无涯,永无止尽。陛下何时开始都不算晚。”

    “唔……”卫毅盯着棋盘,“谢太傅过来瞧瞧,这是个什么局面?”

    谢昀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解释道:“此为互相打吃,白棋黑棋均有一子只剩一口气,就看是谁先走下一步了。”

    卫毅露出恍然的神色,取出枚黑子断了白子最后一口气,“与行军作战倒也相似。”

    “陛下说的不错,围棋本就是双方博弈。”谢昀回道。

    “太子殿下也是武将。”卫毅忽然抬头看他,“你说他是提子,还是自保。”

    “臣不知。”谢昀拱手作揖,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处,“臣是来复命的,陛下的手书已经交由陆内人送去行宫了。”

    卫毅的脸上的神色不明,手中把玩着棋子:“就看这孩子,是像朕多,还是像先皇后多一些了。”

    0046

    【2000珠】月盈则亏「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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