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刚要回答，桑晴苒看着他手上拿的画，猛地起身抢了过来。

    她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把这幅画护在怀里，手都被画框勒出了血。

    褚宴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把刚问的问题抛之脑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一幅画而已，你从颁奖现场闹到家里，有必要吗？”

    听着他这无所谓的口吻，桑晴苒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闹？如果闹可以让我的孩子不受委屈，那我可以闹个天翻地覆！”

    “你知不知道，小潇用了一个月才画出这幅画！你不喜欢和他接触，他为了把你画得更像一点，天天都会在监控面前仔细观察你的长相、动作，这是他修改了几百次才画出来的这幅作品！报名参赛那天，他问我是不是拿下第一名，你就会多看他几眼，是不是就会更喜欢他一点，是不是就会为他骄傲？他问我颁奖那天你会不会去现场为他鼓掌，我说你忙，可他还是背了好久的获奖感言，提到了好多次爸爸是他的榜样……”

    听见她哭喊着吼出这些话，褚宴霆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第一次看到桑晴苒情绪这么失控。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褚潇那么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他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头一次软下了声音，安抚了她几句，“我知道了，下次颁奖，我陪他去，可以了吧？”

    听到他的回答，桑晴苒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痛。

    太痛了。

    痛到极点，原来是会笑出声的。

    她笑出声来，喉间耸动着，咽下了那些失望、痛苦、绝望的情绪。

    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一言未发，抱着画，一步步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慢慢往儿子的卧室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褚宴霆这才想起好几天没看到褚潇了，提步跟了上去。

    门打开的一刹那，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褚爸爸，你今天能过来陪我睡觉吗？我想把昨天的故事听完。”

    “好，你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褚宴霆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转身下了楼。

    直到再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桑晴苒才走进了这间冷冰冰的房间。

    她把这幅画放在床上的骨灰盒旁，然后把褚潇画的全家福都拿了出来。

    然后，她拿了一把剪刀，把画着褚宴霆的地方都剪了下来。

    一张又一张，总共九十九张人像。

    她像扔垃圾一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桑晴苒带着骨灰去了墓园。

    她买下了桑父旁边的墓地，想把褚潇安葬在那儿。

    因为本地风俗，十岁以下的小孩死了不能立碑，所以他的坟墓很简单。

    桑晴苒种了一颗和他一样高的小松树，又买了很多鲜花摆放在四周。

    她盯着这两座并排而立的墓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人声。

    一转过身，她就看见了褚宴霆。

    他站在季家的祖坟前，定定地看着正在祭拜的季霏琬和季朗朗。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眼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墓园了？”

    桑晴苒没有回答。

    她像遇见了一个陌生人那样，漠然转身。

    褚宴霆眉心微蹙，走到她身边，“今天，也不是你父亲的忌日吧？”

    桑晴苒依然一言未发。

    她这冷漠的态度让褚宴霆有些恼火，语气冷了几分。

    “在你父亲坟前，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如果你还在为那幅画耿耿于怀，那我只能告诉你，强求来的东西，就算到手了，也是苦果。”

    这个道理，桑晴苒早在知晓季霏琬存在的那天，就已经明白了。

    她攥紧了手，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悲切。

    “是，打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能回到六年前，我绝对不会喝下那杯水，也绝对不会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