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卫朔 本章:第28章

    “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自己的选择。”卫朔显然并不意外,狠狠吸了一口冷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来,那个人已经选好了。”

    那个人,不会醒悟了,从阿娘开始,然后到五弟,还有王公公,和他的表舅……每一次的忍耐,原来都只是给那个人用以作磨刀石,然后狠狠地向自己再刺过来。

    直至此刻,又在他的心上直接刺了一刀。

    “让沈知章继续上疏。”卫朔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下了决心,他算了算各州的兵力,说道,“春日雨水多,梁、秦二州入京的官道泥泞不堪,多有坍塌难以行军也是常事,汴州尚远,还要走水路,若没有提前备好船只,多半是来不及过来的。

    李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想到决定下得如此迅速:“此事可从长计议,殿下此时若是行事,便就是落人口实,反倒着了道。”

    卫朔嗤了一声:“若论起从长计议,恐怕世上无人是我们那位君父的对手,你可知他筹谋这一位置,数十年前就开始准备?我们算不过他,这一回就是要出其不意。”

    “消息特意传去云州,那么京中必然会有所防备。”李玄有些为难,“这是个局,等的就是殿下未经陛下准许,擅自入京的那一刻。”

    卫朔笑了:“谁说我要入京,就不能提前得了陛下的准许么?清明将至,他不是要来行宫,筹备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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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德帝驳了那份从豫州调兵的折子,令皇太子暂居于关中待命。

    可此后数封云州来的奏疏又皆是留中不发,不免叫人心生疑惑,陛下是否要放弃云州了!

    或堵不住言官的嘴,做给天下人看也好,或真心实意为了增援也罢。总之在春分这日,卫毅下令将从京城临近的梁、秦、汴三州各自调兵五千出发云州。

    卫毅心中盘算着等他们到了之后,暂不与阿史那部正面冲突,只在关内驻扎,待到皇太子交回兵权之后再做打算是战是议和。又掐了掐日子,算好了消息传到云州的日子,卫朔若是昼夜不停歇,返京大约就是在谢昀成婚的当日。

    一切精心算计筹谋之后,他终于满意地踏上了前往太微行宫的车驾。

    “陛下,是否要考虑重新册立一位中宫娘娘协理后宫之事?”杨公公伴得久了,自然看出了这是风雨将至的前兆,见卫毅露出些许疲惫之态,总归是真心实意为他考虑,难得冒死说了句体贴话,“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也总要有妻子陪着才是。”

    卫毅愣在那,许久没有说话,在那一刻,他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卫朔母亲的脸庞来。

    杨公公没听见动静,心道果真是触了陛下的怒,叹了口气正要请罪。

    却听见卫毅朗声大笑:“原来二郎的痴心与专情,竟都是随了朕呐!”

    他不知这句话究竟是何意,只觉得武德帝那笑声森森,竟是格外的阴沉,如同车外的天色一般,阴霾密布。

    本章倒计时,最后一节(终于不用再看讨厌的皇帝了,心情格外激动~

    0076

    亦既见止「十」

    那块太湖石安静地矗立在门口,进门时从红绸缎下匆匆瞥过,依旧瘦漏皱透,一如她此刻的心。

    檐雨还记得自己初次来到这间屋子的那个晚上,起先她并不知道这是谢昀的住处,为着难得的一日偷闲而雀跃着,悉心整理了房间,还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悄悄幻想若这是自己的家该有多好。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一圈,这个心愿竟然算是实现了。

    今日是她与谢昀成婚的日子,过了今日之后,这里就真的是她的家了。

    临近傍晚时下起了雨,她独自一人在房中,隐约能听见屋外的奏乐声,以及人群喧哗起哄的笑闹声,一切声响都衬得心更加空荡,檐雨有些颓丧地想起,这些年自己的每一次离开,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父亲即将调任回京的那一年,她与管家与几个仆从一同离家,谁知刚出了苏州城就遇上了流寇,若非得两位少年游侠出手相救,只怕命都没了。

    后来在京城,又遇上了齐国公起兵,父亲在紧要关头命她入宫,与公主互换,谁能想到屠戮之后一切都错位了,她又在深宫中困了五年。

    直到现在,身份终于得以恢复,离开了困住自己多年的皇宫,重新进入一个新的牢房。

    屋外的喧嚣仍在继续,房门却在此刻倏然间被推开。

    檐雨看着地砖上慢慢露出一双黑色皂靴,沾了些雨水与泥泞,应当是谢昀回来了,她的头上仍然盖着那块红绸,手腕和脚踝上被束着麻绳,遮挡在宽大的衣裙之下,若是旁人来看则完全不知,只当是新娘子安静地等待着新郎回来挑起这方红盖头,礼便成了。

    谢昀不说话,只站在她的面前,檐雨也跟着沉默了好一阵,就在那根手指要挑起红盖头的时候,忽然开口止住了他的动作:“你若现在收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站在面前的人果然停住了动作,须臾之间,竟坐在了她的身旁。

    “纵使相逢应不识,是多好的结局。”檐雨不知道他今夜为何这般沉默,从前未曾有过的勇气竟在这一片沉默中慢慢生长,她继续感慨道,“及笄前父亲为你我定下这桩婚事,关于你的事他提得少,只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我那时虽懵懂,也数次扪心自问,为何不能嫁与自己心仪的男子,却要跟父亲心仪的学生过一辈子?”

    窸窣的声响传来,是两人衣袖摩挲在一处的声音,檐雨感受着他伸手探进来,轻轻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那是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她隐约闻见雨水沾湿木头之后散发的冷冽香气,不是谢昀身上的味道,可今夜确实下了雨,或许是他从外面沾上的。

    檐雨忘了躲开,反应过来时,倒是他率先收回了手。

    她兀自低笑了一声,回忆起初次感受到自由的那一日,依旧是发自内心的快乐起来,“若我不曾被人所救,不曾在太平山上与他同骑过马,不曾见过那样恣意飞扬的人生,或许可以忍受在小小一方天地中度过余生,但是我见过了,不知是幸与不幸,但我知道了,人原来不止一种活法。我也想……去看看长河落日,去看看冰封雪域。”

    昔日为了救她而受伤的少年郎,如今大概活得就是那么潇洒吧。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她在心中默默念着,不过萍水相逢而已,那个少年郎却愿意豁出性命来拯救她,她无以为报,只能希望他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连带着把她期盼着的自由一起带在身边,仗剑走天下。

    过一过她向往、却又不能过的日子

    所有的乐声在此刻戛然而止,好一阵喧闹,还有女宾的尖叫声,但又迅速安静下来。

    “出什么事了?!”檐雨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那只有力的手按住不能动。

    她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却又迅速否决了那个可能性。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门又在此刻被打开,红盖头一下子被人挑起,她率先看见的是站在面前的卫朔。

    然后,是站在他身后,被两个士兵押着的谢昀。

    “蓁蓁!”谢昀喊了一声,对着卫朔呵斥道,“太子殿下如今仍是云州一役的主帅,未得宣召,如何能够入京!”

    话说完之后自己又愣住了……云州,他怎回来得这么快?!婚礼分明已经提前了!

    卫朔头也不回,依旧背对着他。

    他伸手轻轻捏住了檐雨的下颌,还从未见过她妆成的明艳模样,竟看得有些着迷:“本宫怎么瞧着这位姑娘,这么像太子妃?”

    “太子殿下休要妄言!你放开她!”谢昀挣扎了两下,“她分明是臣妻,是臣的老师,在数年之前就为臣定下婚约的妻子。”

    他转头看向谢昀,笑意却冷戾:“太傅这样教,那本宫,便这样学了。”

    一片静默无言之后,谢昀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卫朔将人打横抱起,冲着两人所在之处咆哮起来:“你要带她去哪里!这是陛下亲自赐的婚!殿下便是东宫之尊,也不能擅夺臣妻,臣要面见陛下!”

    门外有人前来传讯:“今夜陛下的狂症又犯了,提刀在泰安殿砍了好几个宫人,还将禁军统领给伤了。事态紧急……请太子殿下速速入宫!”

    “什么狂症?你们做了什么?”谢昀看清了来人,正是左都御史沈知章,不可置信地看着卫朔,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你、你竟敢……我要入宫见陛下!”

    “本宫在此,先恭喜太傅。”卫朔临走之前,回头望了望谢昀,“谢太傅有情有义,昔日师承顾尚书,自朱雀门变故后,在数年内不遗余力地为他平反,更是将顾尚书的女儿视作亲妹妹一般对待,如今你的妹妹嫁入东宫,本宫将来定当以国舅之礼相待。”

    他嘱咐部下:“好好照顾着谢太傅,陛下如今犯了癔症,指不定提着刀又要砍谁,他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踏出门的时候,檐雨才回过神来,她的手仍然被麻绳束缚着,这会儿紧紧攥着卫朔的衣襟:“你……”

    她将这个字堵在喉口,开口之后竟不知该先问他哪一句才好。

    “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为何这般念念不忘?”黑暗中,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卫朔的头上、脸上,也沾湿了他的眼眸与嗓音,他咽下命运给予的半生凄楚,目光中隐约有火花闪动,“相逢时还当萍水,殊不知是上天早就赐我的金风玉露。”

    0077

    此心可待「一」(微)

    “你刚才那句话……是?”方才离开谢宅时,檐雨已听出了那句话里不寻常的意思,一路的沉默,她心中有猜测却不敢轻下论断,只是目光热烈地望着他,等待回应。

    可是卫朔始终不言不语,低着头摸出腰间佩着的匕首,就去割困住她的绳索。

    利刃割下敌虏头颅的时候尚且干脆利落,此刻对着那团麻绳却小心翼翼,他唯恐不慎伤了、抑或是弄痛了她,一寸寸地磨,力道都用在自己的手指上,花了好一会儿才将绳索割断。

    “当年从流寇手中将我救下来的人,是你吧?”

    起身时衣袖带起一阵风,拂得烛芯处噼啪作响,卫朔将她放在床榻上之后抽回手,被烛火烫得眉头紧皱,他忽然不敢应声,眸里的火光竟也渐渐黯去,没入黑色的瞳孔之中,如雨滴坠入寒潭一般悄无声息。

    檐雨揪着他的衣袖,嘴唇蹭了蹭他的手背烫红的肌肤:“这些年来,每当我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一日,想到你说的话,我想着有人替我去看长河落日、冰封雪域,过着我想过的日子,好像是世上另一个我似的,就……也好像不那么难捱了。”

    檐雨看着卫朔坐了下来,他将头贴在她肩上,靠着自己的身子抖了两下,但却依旧不开口回应,于是她伸手去抚他,慢慢地剥去覆盖在他身上的衣衫。

    男子坚固的胸膛露了出来,然后随着衣衫褪去,宽阔的肩膀也显现,肌肤纹理经年累月地再生,错综地盘桓其上,却覆盖不掉那道伤痕。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这道伤痕已经告诉我了。”檐雨觉得喉咙口有些哽,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也有太多的事想要跟他确认,可不知道为何,此刻只是吻在他的肩头,“原来那个人,竟是你。”

    对不起,对不起……他在心中反复说着,我没能去看长河落日,没能去看冰封雪域,我救了你,却还是没有能保护你,我励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把刀伤的却是你。

    卫朔的眼眶倏然间热了,埋首于她颈间久久不愿起来。

    此处正是般若禅寺后的厢房。

    就是在这座寺庙中,他因妒火而失了理智,深深地伤过她,伤过这个把他深埋在心里多年的姑娘。

    认出她时短暂的兴奋已然被深深的愧疚取代,卫朔从未想到,那时自作主张在菩萨前借来的红烛,如今竟会烫得他的心,都裂开一道口。

    他想到檐雨这些年都是靠着自己说过的话艰难度日,独自熬过了这么久,那道口子就裂得越大,让他越痛。

    她的痛苦都是因为他带来的,可荒诞的是,她在默默承受的时候,唯一给予慰藉的竟然也是他。

    可檐雨的唇已经贴了上来,她吻得认真又小心,像含着一块冰在口腔中舔着,没一会儿就将它融化成水,在这被动承受的冲击下,卫朔的身子也慢慢放软了,任由她肆意地吻。

    软舌在口腔中挑弄,爱意顺着香甜的津液渡进口中,他觉得自己醉在满池白檀香气中,久久不愿醒来。

    雨势渐渐大了,屋内春情肆意妄为地倾泻。

    檐雨扶着他的肩头贴上来,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继续吻,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下膈得有些痛,她将腰挺直,隔着衣衫蹭了蹭那坚硬的欲望,然后辗转用手去抚摸。

    粗大,滚烫的一根在手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她忽然不再惧怕这浓烈的男子气息,也不再惧怕即将到来的情事,如果这个人是他,那她便不再害怕了。

    想着从前他在自己体内驰骋时候的动作,檐雨顺着记忆,慢慢地握住上下套弄起来。

    那欲望果真更加灼烈,再握不住似的,檐雨忽然喉咙口一热,情不自禁地问他:“……明非,你……想吗?”

    他救了她,却也伤了她,卫朔再也无法面对这样的割裂感,只觉得头皮发胀,刺痛感越发强烈。

    眼前的画面开始变换,一会儿是阿娘最后对他说的话,要他保重,要他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一会儿是满身鲜血的五弟,指着不远处告诉他,是她,是他……

    可他走不近,也摸不到他们,一团模糊的影子始终横贯在他们之间,阻挡着,让所有人都变成透明的模样,最后消失不见了。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卫朔对着那团模糊的影子急切地说着,那团影子的身形几乎与卫毅无异。

    他从近乎崩溃的情绪中苏醒过来,猛地伸手推开了檐雨,可强烈的刺痛与晕眩感一道袭来,眼前一黑,竟是整个人身子后仰,跌在了床榻上。

    耳边传来般若禅寺的钟鸣声,不知是否来自幻境,只是嗡地一下,像是撞在他的心上。

    那感觉很真实,很痛。

    0078

    此心可待「二」

    “这里,是什么地方?”檐雨见他眉头紧簇的模样,难免有些担心,不知是否头痛旧疾又犯了,想出去问问这里可有大夫替他瞧瞧,谁知刚起身就被一股力道狠拽了回去。

    卫朔将她压在身下,倾身覆了上来。

    她的温柔与关切照亮这个夜晚,也照亮他心底所有难堪以及不耻的回忆,他看了看她,头一回生出有口难言的苦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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